上小学时,有一次姐姐买了个闹钟,到了点以后,会发出“宝宝起床、宝宝起床”的声音。我非常喜欢,于是奶奶也给我买了一个。
然而我买来的这个,到了点以后,发出的声音却是“懒虫起床、懒虫起床”。我跟奶奶说你听这个声音是“懒虫起床”,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听力退化的原因,奶奶和爷爷均表示,明明是“宝宝起床”啊!我反复听了无数次都是“懒虫”,但无法说服爷爷奶奶。于是只能等到周末爸爸妈妈回来了以后,让他们当裁判。但让我失望的是,爸爸妈妈也表示是“宝宝起床”,并且搬出了我无法反对的理由:“懒虫”这两个字是骂人的话,闹钟设定一个骂人的声音哪里还卖得出去呢?
周一是劳工节,虽然还有一大堆工作没完成,但是黑人兄弟拉我去参加他们的 cookout party,想了想我还是去了。在现场认识了不少新的面孔,大家都需要相互介绍名字。果不其然,我需要耐心地教他们汉语里的 ü 这个音,毕竟英语里根本没有对应,一般只要对方发得大概有点接近,我就会说 Good 了,然而有个人总是发得差得很远,而且其他很容易发的音也偏得离谱。直到我教了他四五次以后,终于我的好朋友过来拍了拍那个人的头——原来这位一直读不准我名字的同学,平日里就不是一个“正经人”,总是喜欢开玩笑。他一直读不准我的名字,其实是在捉弄我。而我一直没意识到。
排除文化差异和语言壁垒,我从来不太会判断别人哪些话是无恶意的玩笑、哪些是懂了真格。因为自己很难把握开玩笑的界线,所以我说话时会竭力避免可能引起误会的词和可能让别人不舒服的举动,比如略带戏谑的外号我是不会叫的,发带有别人的照片时,也一定会征求同意,哪怕照片里只拍到了对方一只手。另一方面,由于不会判断,我就干脆默认把别人的发言都认为是认真的发言。所以我得出那个同学确实还不会读我的名字的结论,然后一遍遍教他;所以可能如果我是西片,我早就和擅长捉弄同学的高木同学彻底翻脸了。
今天晚上这两件事莫名突然一起出现在思绪里,忽然有点明白了什么。也许我一直清晰地记忆着说服爷奶父母失败的事情,并不是因为失败本身,而是因为,“‘懒虫’这两个字是骂人的话”这句话,在当时还不太懂人情世故的我的心中,第一次给我划了一条开玩笑和动真格的界线(并且显然这条界线画得离正确的位置太远了),导致了我总是“一本正经”的状态。